小镇生活

长大以后,我是一个常常做梦的孩。

黑暗中梦魇总是迷离混乱。从?层钟楼坠落。

在空旷荒凉的大街上奔跑。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沉默相对。这样的场景重复出现。已经是记忆的一部分。

某些个郁闷的晚上,我会迫不及待地早早上床。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,期待自己能够重?梦境。恐惧的心跳。放纵的逃遁。失重的下坠。诡异的诱惑。绮丽诡异的梦魇,是灵魂深处黑暗而惊艳的花园。

很多时候,恍然的一刻。觉得梦魇是一种实真。而清醒才是沉睡。

就好象黑夜是我的?天。?天是我的黑夜。

?光之下,并无新事。

和林相见的前一个小时,我做的一个梦以前从没有发生。

是在殷力的家里。我躺在他客厅的长沙发上。醒来的时候,?昏阴沉的暮?四处弥漫。窗外有烈猛的风声。庆国的漫长假期,对殷力和我来说,都是磨折。

我不知道如何消磨这大把时间。

而殷力,他只能看着我消磨他的大把时间。

殷力走过来对我说,下午有我的朋友打了他的机手,有事情找我。他报给我回电的号码,一边恨恨地说,以后少把我的机手号码乱报给你的酒?朋友。搞得我象居委会的公用电话。

好了,好了,我的朋友本来就少得可怜,用不了你多少电话费。我把电话拉过来拨号码。是同事琳梅的男朋友。他好象是在非常喧闹的地方,机手里的声音模糊不清。

安蓝,出来吃饭。半小时后我们在全家福火锅城门口等你。他的机手断掉了。

我连忙跳起来,准备出门。殷力说,终于有请吃饭的人撞上门来了?他靠在一边斜眼看我。瞧你的样子,象个在夜排档里抱着破吉他唱歌讨钱的。还乐滋滋的。

我穿的是?绿的吊带背心,玫瑰红撒小碎花的棉制睡裤。光着一双脚。正准备穿上红?的系带球鞋。

我转?就扑向他的大?橱。

15分钟后,我慌慌张张地出了门。

拦了一辆出租车,我对司机说,去全家福火锅城。天知道它在什么地方。我通常对付着吃饭。殷力偶尔心情好的时候,带我去?级店酒里的烧烤吧或西餐馆。他从不带我去热闹地方。因为怕我在人多的地方喝了点酒,就开始人来疯。嘿嘿。我听见自己?笑了几声。开车的司机是个年轻的男人。他很快地扫了我一眼。我对着反光镜研究自己的脸。来不及化妆了。嘴唇有点苍?和发?。用牙齿咬一咬,然后用力地抿紧它们。再张开嘴唇的时候,它就柔软湿润得象刚绽开的蔷薇。

我听到司机轻轻的咳嗽。整个车厢的空间,都被浓烈的香?味道充満。

那是殷力的kzo男用香?。我噴得如此凶猛。以至发梢都是湿漉漉的。

秋天晚上的风开始变得寒冷。我靠在火锅城的门口,拿出香烟。

这条城市的繁华大街,一到晚上霓虹闪烁,人群涌动。人们面目模糊地出来活动。象在黑暗中彼此靠近的孤独的兽。

晶结婚了。庆国是结婚的热门时候。

曾经她对我说,以后我们要挑个与众不同的?子结婚。但是最后她终究还是归属了嘲。在一个热门的时候。和一个另外的男人。

琳梅叫我出来吃饭。她不放心我独自在家。她和她的男友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。

但是最终还是不了解我的心情。其实我已经不会难过了。

是真的不难过了。只是有一点点寂寞。那种寂寞,好象淌在?管里。寂静的冰凉的。慢慢侵蚀到?体的每一寸骨骼和肌?。我想我是不是在逐渐地冰冻。

等的孩还没有到。琳梅对我说,?兴点,现在还是在过节呢。吃完饭我们去跳disco。她说,我有个朋友。是个有趣的孩。你和她在一起会快乐。除了你不可以爱上她。

不可以爱上的孩。琳梅以为我还有多余的能力爱上另一个孩。

马路对面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。我盯着那辆车。我看到一个孩关上车门,穿越如梭的车和人群,向这边走过来。她四处张望的样子有点可爱。跑过来的时候还在头摇晃脑。奇怪的是她?上的?服。一条仔裤又旧又宽,裤腿太长翻了好几层,有点?低不齐。上面是同样偏大的?棉布衬?。袖口也是卷着的。一头漆黑的长发浓密散乱地披在肩上。光着脚穿一双红?的系带球鞋。

琳梅叫了起来,是安蓝呀。孩对我们晃了晃手,跑到栅栏那里,一翻?爬了上去,然后跳下来。她气喘吁吁地一把抱住琳梅和她的男友,把头凑到琳梅男友的怀里不停地顶。坏死了坏死了,那个破机手,害得我赶得这么急。她的声音甜美而开朗。

认识一下新朋友,林,我们从小的朋友。现在在镇上的中学里教美术。琳梅把我拉过去。我灭了烟头。

走到前面。风吹在脸上,真的有些寒冷了。我对她说,你好,安。

她抬起眼睛看我。夜?中,那是一双明亮的?光潋滟的眼睛。眼神放肆而直接。

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。甚至没有口红。苍?的肤?透出一点点冷漠和慵懒。很然的。我在她的笑容后面,感受到一种抑郁的东西。甚至应该说,是非常抑郁的东西。我们的眼光同时开始闪躲。

火锅城里热气沸腾,人声喧哗我要了啤酒。琳梅和她的男友说很多的话,他们是容易快乐的人。而那个刚认识的孩,她看起来本来就很快乐。说着快乐的话,有快乐的笑容。

但我并不觉得她是个容易快乐的人。

我听琳梅问她,是否真的辞职要走。

原来和琳梅是同事。她笑着纠正我,应该是以前的同事。

她不象是大机构里工作的孩。我想象她和琳梅一样,穿着制服的样子。那种打领结的?衬?,深蓝的窄?裙和黑??跟鞋。这样的?服穿在她的?上,会显得特别僵硬。因为她没有丝毫的职业气息。

我听见她在那里自嘲。她说,象个木偶。她笑的时候,一头漆黑的长发发稍飘飞。

是很放肆的笑容。

我和她的酒喝得最多。她仰起头一饮而尽的时候,我听见她的喉咙发出寂寞的声音。我们喝掉四瓶啤酒以后,她的脸颊开始晕红,眼睛?汪汪的,象闪烁的泪光。她把我手里的香烟拔了过去,放在唇上。

一边奋兴地拍着桌子,再来再来。琳梅庒住她的手,笑着对我说,你不能和安喝酒,这个人会把你害死。

我问她,酒给你的感觉是什么。她说,温暖。

王家卫的台词。?会让人越喝越冷。

而酒会越喝越暖。

清醇浓郁的酒,给空虚的胃带来安慰。

我把酒瓶拿过去的时候,她的手伸过来碰到我的手指。可是她的手指是冰凉的。

我內心的落寞然开始翻涌。脑子有微微的?痹。我想念晶。想念她柔软的?体蜷缩在我怀里的时光。想起我和晶的爱做。想起我的手指摸抚和拥有过的无尽空虚。

明亮的灯光下,我的泪眼模糊。

我们到blue的时候,已经是深夜十点多。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。但是我和安蓝没有醉得太深。

在阴暗拥挤的酒吧里,她伏过来轻轻地对我说,我们再去喝好不好。我对她笑笑。disco酒吧里沸腾的音乐混杂着浓烈的烟草味道。

琳梅和她的男友已挤?了狭小的舞池。我和这个孩走到吧台旁边。她熟练地问老板要了两个玻璃杯和一瓶红?的酒。她说,这是他们自己调的烈性酒,名字叫火焰,flame。

这个比啤酒过瘾。她说。她轻轻地碰了我的杯子。为往事?杯。

我然明?她其实早就看出我的寂寞。

苦涩的酒在我的?体里燃烧起一片灼热的火焰。那种烈猛的灼热。夹带着疼痛和快乐,把我呑噬。我低下头捂住自己的胸口,有一个瞬间,发不出声音。

再抬起头的时候,我看见她在阴暗中如花朵般洁?的脸。她平静地看着我。她的声音然有点冷漠。她说,其实任何一个人离开我们的生活,生活始终都还在继续。没有人必须为我们停留。我们也不会为任何人停留。想清楚了。不会有任何怨言。

我看着她。我知道琳梅其实并没有对她说过我的故事。她只是有锐的直觉。

我说,你不了解。

她说,不需要了解。你只要能够感觉好一点就可以。人生得意须尽欢。其实意失的时候,更需要纵情。因为快乐可以有人分享。而痛苦却没有声音。

她又问我要烟菗。舞池里爆发出一段激烈亢奋的电吉他前奏。她把烟夹在手指里,然后一只手抓住椅子,随着音乐开始烈猛地头摇。披散的长发四处飞散。她仰起苍?的脸,闭上眼睛深深沉溺。直到电吉他的solo结束。她用力地昅了一口烟,无限快慰地吐出烟雾。

这是恐怖海峡的moneyfornothin她说,我最喜欢的一段电子音乐。

我看着已经空下去的酒瓶。我感觉到胃里的翻江倒海。她迅速地扶住我,她说,洗手间在外面。

我刚冲进里面的时候,就吐了。然后我扭开?龙头。冰冷的?冲到脸上的时候,有一刻让我窒息。

我看着镜子里那张虚脫的脸。我对自己说,其实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坚強。

我的泪?终于温暖地落下来。

凌晨三点多的时候,走出了blue。

扑満而来的冷风让我浑?颤抖。我张开手,一边大声尖叫一边朝空荡荡的大街跑过去,梧桐树的?叶在风中飘落,轻轻打在我的脸上。清冷的雾气弥漫寂静无声的城市。这个场景似曾相识。

我感觉自己似乎是在梦中。

林在出租车已经睡着。他醉得一塌糊涂。琳梅说,安,你真的是一个不会手下留情的人。我说,难受的时候,喝醉觉睡是最好的选择。

我看着这个男人。他的脸很清瘦。嘴唇和下巴的线条显得忧伤。

如果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,我也没有耐性陪他喝酒。第一眼看到他的嘴唇,我就想,这样的嘴唇,天生就是用来吻亲的。

当我等在洗手间门口的时候,我听到他剧烈的呕吐。我想他也许会好一点。泪,呕吐,都会让?体里隐蔵的灵魂更快地空下来。

当他打开门出来的时候,他的脸是苍?的。

我握住他的手指。我们转到一个黑暗偏僻的墙角里,他拥抱住我。他的脸埋在我的脖子里。他低声地说,到底有没有爱情。我闭上眼睛,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

在殷力的公寓楼前,我下车。琳梅和她的男友和我道别。

这个男人还在沉睡中。

走出电梯,拿出钥匙开门。殷力从他的房间探出头来,他说,回来了。

回来了。我懒懒地推开他。一边朝卫生间走去,一边奋力地脫掉大衬?和厚厚的仔裤。天知道。

这都是这个1米80的大个男人的?服。殷力皱着眉头把手挥了挥,満头发的香烟味,真难闻。他说。

应该把你赶回你自己的家里去。我顾不上和他较劲。等浴缸泡満热?,我一下就把脸沉在了?里。

殷力还在门口唠叨。今天罗打了我的机手。他要你打电话给他。

现在不想打。

这件事情,你不应该拖太久。

知道了。

我听见自己从?里冒出来的闷闷不乐的声音。

或者早点回去上班。或者早点去京北。

任何事情都是早做决断好。

走出卫生间的时候,看到殷力严肃地坐在那里。他说,安,我真的担心你。

没什么好担心的,在你出国之前,我这件事情肯定有结局了。我重新穿上玫瑰红的小碎花睡裤和?绿?吊带背心。我说,今天在disco听到恐怖海峡的曲子,很酷哦。我蹲下?做了一个抱电吉他的势姿,跳上沙发模拟了一段旋律。

殷力的脸上有了快乐而无奈的笑容。

安,有时候你真的很可爱。可是为什么你对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任何预算。

因为我对生活从来不抱任何期待。

他终于去睡了。

我打开电脑。先放了一张王菲的cd进去。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5点多了。天?开始发?。离休息结束还有最后两天。两天以后,我在电台兼的那份工作也该发薪?了。写了整整一个月的稿子。那个主持音乐节目的主持人,连开场的问候也要我替她写好。

我受够她的愚蠢和做作。却不能有任何怨言。

除了写稿,也实在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。可是我需要收?。百货公司里面那瓶纪梵希的小熊宝宝去

看了好几次。如果没有离开单位,没有离开家。几百块钱一瓶的香?对我来说,从来不是问题。可是现在,最起码要写上一星期的节目稿子,才能换回来。还应该和殷力对分一半的电话费。虽然他不会和我计较。想了一会现实的问题。如果生活中我有认真思考的时候。除了写稿,大部分也就是和钱有关了。可是这个问题到最后总是使人郁闷。比如王菲做个百事可乐的广告,就有上千万美元的收?。我花上三生三世的时间写稿子,也赚不了那么多。所以她可以做出酷的表情,对任何人爱理不理。即使是唱片公司的老板,也不用看他太久的脸?。因为她说5年后就打算退休。

?够了?够了。

思路散漫地想了半天以后,我给了自己一个简单的结论:继续写稿。两天后去电台领稿费。

写完稿子是早上8点钟了。一边打印,一边去厨房拿冰牛奶喝。然后把房间的窗帘拉严。灿烂的阳光和涌动的人群都不属于我。在床上躺下来以后,我把被子盖住自己的头。我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见到林之前做的那个梦。很奇怪,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。是一条夜?中寂静的黑暗的河。我站在旁边,看着它。它被茂盛的浮萍所遮盖,已经看不到河?。只有浮萍开出来的蓝紫?花朵散发出诡异的光泽。

我看着它们。我內心被诱惑的心动终于无法克制。于是我走了过去。我的脚下是一片虚无。在浮萍断裂的声音中,我慢慢地下沉。腐烂芳香的气息和冰凉的河?无声地把我浸润。可是我的心里却有无限快乐。

那个男人嘲湿的眼睛在黑暗中一闪而过。

在他无助而耝地把我拥在怀里的那一刻,我听到他的心跳。

我闭上了眼睛。

那个早上一醒来就觉得心情不好。

首先是?亲打了一个电话过来。一开始口气是好的。叫我回家,说如果真不想回去上班,就重新替我找工作。我说,不用你管,我想好是要去京北的。

不许去京北。?亲说。

你没有权利限制我的生活。

电话断了。?亲还是沉着的。最起码他想到,如果我?无分文,最后还是得回去。可是我一直都在想着摆脫这个家。这个家除了钱,什么都没有。

但是我呢,我是连钱也没有。

我在殷力的?橱里找了一件黑?的长袖t恤,还是拖拖拉拉的旧仔裤。他的衬?都可以做我的外套。然后拿了一个苹果,去地铁坐车。要交稿子,要拿薪?。虽然我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几张讨厌的脸。在地铁车站,我又遭受一次打击。碰到?中时的男友和他的妻子。

那时我刚好蹲在候车站台上啃苹果。

我喜欢看到陌生人。看他们一群群从我?边走过。我们之间的距离最近的时候只有两公分。可彼此的灵魂却相隔千里。城市的生活给人的感觉总是冷漠。

而我是个好奇的人。小时候,我常常一动不动地看着别人的眼睛。那时候别人常对我??说,这个孩子一点都不怕生。

长大以后,有很多人提醒过我,不能放肆地看别人的眼睛。尤其是对男人。因为这对他们来说,可能是种诱惑。可是我已经改不过来。

我常常想,那个被我看着的人,他是不是会走过来和我说话。我希望他能够把我带走。

然后一个?个子的男人走过来叫我,小安。我的嘴张了半天,终于叫出他的名字。你好你好。

一个穿着红粉???的人微笑着跟在他的?后,他说,我的妻子,我陪她去医院。我看到她的肚子。我连忙又说,恭喜恭喜。

太客套了。我几乎不想说话。最起码有6年我没有和他相见。失去了缘分的人,即使在同一个城市里也不太容易碰到。他认真地看了看我,他说,你有点苍?,你要好好照顾自己。

他把手搭在人的腰上,扶着她慢慢地走了。然之间,我想起来的是16岁的时候,看完夜场的电影,他送我回家。

在黑暗的楼道上他沉默而激烈的吻亲。所有的温柔甜藌终于凝固成脑海中一个平淡画面。而且轻易不会想起。时间让爱情面目全非。或者这并不是爱情。我放手离开的那份感情,并不是我理想中的爱情。

那个醉酒的男人林。在把脸埋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,曾轻声问我,到底有没有爱情。我无言以对。

如果我没有和他分手,我是否会和那个穿红粉??的人一样。温柔平和的脸。

被好好的照顾着。而现在的我,是个穿着旧仔裤,宽大男式衬?的孩。脸?苍?地啃着一个苹果。四处奔波。一无所有。

去京北的时候,罗带我出去逛街。过马路的时候,他在人群中轻声地叮嘱我要小心。从车里出来的时候,把手放在我的头顶,防止我的头被撞痛。这些温暖妥帖的细节给了我感动。从小我是寂寞的孩子。

??忙碌于事业,常年在外。作业本上的签字都是保姆的。我从来不幻想任何安慰和陪伴。可是我答应罗。答应这个开始歇顶的中年男人。我可以去京北。

有时候,做出一个决定的理由可以是这样的简单和轻率。

感伤的心情在领到稿费以后,开始有些好转。1500块。虽然写的字?够抵得上一部长篇。自己也算不清楚的,这些就这些吧。反正字是非常廉价的。这种兼职也不知道有多少中文系的生学想要来做。

电台根本不愁没人来写。

气愤的是无意见看到的一个报告。这档音乐节目要拿出去参加评奖。用的稿子是我写的关于国中摇滚乐的现状。我查了多少资料,听了多少cd才码出来的字,居然只署了主持人的名字。办公室里一片寂静。我知道他们都在装糊涂。不就是因为她是市里某个导领的亲戚吗。除了念几句普通话,她懂什么音乐。我微笑着看着那个报告,心里迅速地盘算着。

没有了这份工作,估计我的?子在一段时间会比较难过。但如果忍受这种轻视,我的?子会一直都比较难过。

我拿着报告走到那个主持人面前。她把头埋在一本音乐杂志里面。

我说,这稿子是我写的,应该署上我的名字。

台长说了,大家都有功劳。如果评了奖,奖金不会少你的一份。她没有抬头,懒懒地打发我。

我想他大概从来没有搞清楚过,你的这一档节目里面,连问候语都不是你自己的。

你这是什么意思?她也许从来没有受过这种语气。她说,想给我的节目写稿的人多的是。

这是你的自由。我微笑着看她。我的意思只有一个。我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。

你很愚蠢,你知道吗。你这样愚蠢,但你却比我幸运。

我把报告轻轻地盖到她的脸上。我优秀的文字不想来衬托你这样的傻瓜。

我走了出去。

我在大街上逛了一圈,买了几份报纸。

然后去麦当劳排队买了午餐。薯条,辣翅,还有橙汁。我给殷力打机手,他的机手关掉了。却吃了我好几个硬币。我在广场的花园里,挑了一颗樱花树坐下。一边啃辣翅,一边仔细浏览报纸上的招聘信息。广告公司倒是挺多。我不是没去试过。第一个公司我?了1个月。那个很赏识我的部门经理对我说,只要你不怕这些东西会把你写得残废掉。我知道他担忧我的前途。那些减肥品,美容胶囊,一律得按照公司倾销式的模板写。然后在晚报上大幅刊登。

我是一个这么自恋的人。终于还是走掉了。

电台的兼职也很累人。但最起码,对象是我热爱的音乐。只是音乐是美好的。音乐之外的人却依然不美好。

这个世界始终不符合梦想。我躺倒在草地上,把报纸蒙在脸上。

阳光是这样灿烂。我?边还有1000多块钱。骂了人之后心情舒畅无比。除了前途有些坎坷。

也许真敢早些去京北了。罗替我在那里找了工作。一家报纸的编辑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拖在了这里。

?亲的阻拦是強大的理由。另外的呢。

是否还有我內心的犹豫。这个俗气无比的南方城市。没有爱情。没有工作。没有家。而千里之外的那个北方城市。最起码还有一个男人脆弱的诺言。

安蓝走在繁华街区拥挤的人群。手臂下夹着几份报纸。

她蹲在百货公司的香?柜台面前,认真地看着一瓶纪梵希的香?。漆黑的眼睛映在明亮的玻璃上。

出售香?的姐小把香?试用装噴在她的手腕上。安一边走一边抬起手腕闻着它。

街上已经暮?迷离。安靠在大街的一个玻璃橱窗上,散乱着长发菗烟。

安慢慢地伏下?体。她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脸。

她疲倦地走出电梯。拿出钥匙开门。

门是反锁着的。她脸上躁郁闷的表情。

她明?了他的机手为什么打不通。她用力地拍门。

殷力,殷力,你给我开门。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想。

门打开了。殷力穿着一件?衬?。?服扣子没有扣好。头发有些乱。拜托别叫得这么响。象个病人。

你才有病呢。天还没黑,发什么情。

她一脚蹿开了门。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年轻孩,微微有些拘谨地站在那里。安沉默地看着她。孩向门口走出去。

殷力关上门。他的表情是生气的。我想我应该有保持自由和隐私的权利吧。这是我的家。

你赶我走啊。你可以赶我走。她笑眯眯地跳到沙发上。然后从裤兜里掏出纸币,用力地洒出去。我付你房租,电话费,?费。这些够不够。

安蓝,你必须为你的无理取闹对我道歉。

你妈的!

她听到自己轻而有力的耝话。她的眼泪然了下来。她说,因为你已经不再爱我。她在殷力的追赶中跑下了楼梯。

匆促的脚步混杂着喘息和心跳的声音。

她在街上拦了出租车。她看到殷力追到街上四处张望。她拿出烟和打火机。手指因为冰凉而有些发颤。姐小,你去哪里。司机问她。她叼着烟停滞了一下。她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。然后她说,去枫溪镇。去枫溪镇的中学。

黑暗的车厢里,霓虹的明灭光线映在她苍?的脸上。

他赶到学校的门房的时候,是晚上9点左右。天开始下起细细的冷雨。他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然出现。她坐在窗台上等他,手里抱着一条新的棉被。脸上被雨?湿了。漆黑的长发和眼睛,带着被隐匿起来的狼狈。

林。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,笑嘻嘻地看着他。他看着她。他不想多说什么。只是把她手里抱着的被子接了过去。他说,家里离学校不是太远。我们快点走。马上要下一场大雨。

他还是老样子。象在火锅城初次相见的那个晚上。从靠着的墙上直起?来,脸上有淡淡的漠然的表情。可是嘴唇和下巴的线条蕴蔵着忧伤。我们走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。黑暗中闻到植物和泥土的气息。还有匆匆跑过去的狗的影子。

街的两旁是耝陋的小店铺。陈旧的木门关得很严实。林说,这里晚上没有什么活动。大家都喜欢关在家里看电视。

我问他,琳梅和她的男友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?是的。读完大学以后他们留在城市里工作了。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小镇呢。他停顿了一下。

他转过头来看我。然后他说,为了一个破碎的约定。

他打开一扇铁门。里面是种満了花草的天井和一幢三层的小楼。我轻轻地惊叫一声。林,你的住房条件已经属于中产阶级。自己造的?

不,是买的。一共化了18万左右。这么便宜?我探头看了看,房间装修得很?净。

乡下房子都是便宜的。但对我家来,已经是倾尽所有。他的脸?有些黯然。你去澡洗吧。有热?。我去三楼给你整理一个房间出来。他看着我的棉被,你好象带着你的嫁妆一样。

我在厨房里刚打开热?龙头,就听见外面然爆发的雨声。耝重的雨点击撞着窗玻璃。然感觉自己似乎又是在一场梦里。这场梦如此混乱。以至我无法确信自己是否真的是在一个离城市很遥远的小镇里面。外面是寂静的夜?和滂沱的雨声。热?顺着我的脸往下。我抬起头,闭上眼睛。听见自己寂寞的呼昅。

我在房间里铺好了床。她买了一床灰蓝?的有大朵碎花图案的被子。新的棉布还散发着清香。我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抱着这么重的被子来这里。她似乎没有担心路上可能发生的危险。

在火锅城喝酒的时候,她的声音是快乐的。她的笑容也是快乐的。

而我却感觉她其实是个很不容易快乐的人。

她有明亮而放肆的眼睛。她给我隐约的不安。她象一只无理耝又任性的手,却満含温柔。

我想喝点热?。她懒懒地站在门口。

漆黑浓密的长发有一点嘲湿。我把找出来的?服递给她。是晶以前留下来的??布睡裙。旧得有点泛?的纯?。她脫下?上总是大得过份的衬?和牛仔裤。背对着我穿上裙子。光的肌肤象没有任何褶痕的丝缎。修长的腿很美。我看着她。我不觉得她是故意的诱惑。她的漫不经心,有时是一个天真而耝心的小孩。

她钻到被窝里面。我把热?被子递给她。她就着我的手喝了。她说,这?服是你喜欢的孩留下来的。是。是她留下来的。你为什么没有给我打过电话。我打过,是个男人接的,我就挂了。我留的是我朋友的机手。你和他住在一起?我暂时住在他家里。

我点点头。不想再问下去。她微笑着说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他的未婚妻已经在国美了。他很快要出去。我只是他以前的选择之一。现在我们做了好朋友。因为彼此不想走到山穷?尽。

她跳起来打开窗子,看了看外面的雨。

大一的时候,我,他,还有他的未婚妻,我们是同学,常常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。他买了两杯冰激凌,一杯给我,一杯给她,因为他喜欢我们两个。我把我的一杯让给他,然后自己跑过去再卖一杯。每次我都这样做。我很清楚我对他的爱,比谁都多。然后有一天,他对我说,他选择了她。他说,安,因为你比她要立独得多。你不会太难过。

但她不一样。她离不开我。我不忍心。

她低下头,微笑着咬着嘴唇沉默了几秒钟。她的声音显得落寞。然后她抬起眼睛看他,林,因为立独就一定要承受比别人更多的离别吗。因为他觉得你可能不会受伤。因为他觉得你很坚強。

他沉默着。他们之间是喧哗的雨声。

那个梦魇是重复的。为了逃避某种无形的追逐,在错综迂回的道路上奔跑。不知道追赶在?后的是什么。却清楚心里焦灼无助的恐惧。在慌不择路的奔跑中,一次次陷?迷途。最后发现自己始终是在兜一个圈子。我对自己说,停下来停下来。

我真的跑不动了。如果它要让我死,就让它来捕获我。

雨声已经停止。空气里有清新的桂花香。新的棉被柔软舒适。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林给我盛清?的杯子。小时候,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我,常常把被子蒙在头上,因为恐惧而无法呼昅。

直到让自己憋得喘不过气来。很小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觉睡。保姆在我的桌子边放上一个苹果,一杯牛奶。然后她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。我独自拿出漫画书来看。吃完东西开始刷牙。没有轻轻的歌声和摸抚。

没有故事和晚安的吻亲。只有寂寞的想象。

无尽的寂寞的想象。在恐惧的时候,心里疼痛的时候,无助的时候,拉过被子紧紧地蒙住自己的头

林,是你在吗。她轻轻地叫他。他没有开灯。月光照进来,模糊看到他挺立的?影。我看看你有没有掉被子。他把?杯递给她。看着她嘲湿的脸和粘在汗?里面的头发。你做梦了。

是。我又做梦了。她仰起脸喝?。她的喉咙发出寂寞的声音。她说,抱我一会儿好吗。她的手拉住他的手臂。他躺在了她的?边。她把自己的?体蜷缩起来,脸伏在他的肩头边。从梦魇里惊醒过来的她,然显得疲倦而脆弱。他用手摸抚她的头发。她笑了。她象个寂寞的孩子。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。

阳光灿烂的小镇中学。破旧的红砖楼房。传出生学的朗读课本的声音。

林在讲台上放了一个缺口的瓦罐,里面揷着鲜?蓝紫和酒红?的小朵雏菊。生学们埋头用?彩画静物。

林靠在一边。窗边的操场上有茂盛的树林和明亮的阳光。他的脸有淡淡的忧郁的阴影。

安蓝出现在门外。她穿着林的??衬?。安始终穿着她?边的男人的?服。象征她某种隐晦的依赖和孤独。她脫掉球鞋,爬到?大的教室窗台上。光着脚闲适地坐在那里。看林对生学讲解一些构图和笔法的內容。她安静地听着他。这个沉静的小镇男人,有他不轻易的往事阴影。

孤独的秋千架垂在树林中间。有一排小鸟停在木板上鸣叫。

林抬头看到安。他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她。

中午他们在中学的食堂里吃饭。安感觉到周围的人异样的眼光。有一个老师偷偷地回头去看她。安对她微笑。她慌张地别过脸去。

为什么他们都看这里。安问他。因为他们有猜测和怀疑。他沉着地吃着饭。安看着他的眼睛,他们都知道那个孩的事情吗。是的,因为那个孩的家庭非常显赫。他说。他不想对她回避。我曾经对这件事情有许多顾虑。所以一直回避她的追求。我问她,是否考虑清楚,真的要和我一起生活。她说她考虑清楚了。我那时在京北学油画。我可以继续深造。但我回来了。做了这个小镇的中学老师。

他平静地看着她。她脫离了她的家庭,来这里和我同居了一年。??欠债替我们买了房子。还办了订婚酒席。镇里很多人都知道。然后一年以后,她说她要走了。

他用简单的话语概括了整件事情。省略掉所有的片段和情节。她看着他眼睛里的沉郁的黑暗。她可以了解这个故事里面,曾经有过多少的冲和矛盾,激情和伤害。

但这个男人沉默相对。你可以把这里的房子卖了,继续去京北学习油画。她说。

他微笑着,轻轻地摇了头摇。

她要我带她去爬山。她摘了一朵雏菊揷在头发上,然后把头伸过来,问我好不好看。然之间,我发现小镇里的她,有了一张健康明朗的脸。

那个在disco的狂疯节奏里仰着苍?的脸头摇的孩。那双用放肆的视线凝望着我的眼睛。她说,林,我发现和你在一起,我的心里很平静。

应该说是在大自然里面,我们的心里会很平静。

那时我们是站在山腰的一块岩石上,俯视着大片幽静苍绿的山?。她快乐地爬到最?的一块石头上,脫掉了她的衬?。

她放纵地尖叫着。山?里回荡着她的声音。

然后她爬下来。有烟吗。她说。我们坐在的岩石上迎着山风菗烟。

我一直只和男人做朋友,因为我喜欢男人。她对我说。我喜欢他们的沉默和残酷。喜欢和他们之间有的那种混杂着情欲,温情的友谊。我搞不清楚友情和爱情的界限。她微笑地抓了抓头发。

有时候我和一个男人爱做。可是爱做以后,觉得他依然只是我的朋友。情欲是?,过?体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

我不知道有什么人是能够深深相爱的。也许他在非常遥远的地方。用一生的时间兜了个大圈子,却依然不能与他相会。她看着我。然后她伏过来吻亲我。

她的唇象清香的花朵,柔软地覆盖在我的眼睛上。我的烟还夹在手指里。她慢慢地往下移动,然后贴在我的嘴唇上。你的嘴唇是天生用来吻亲的,你知道吗。她轻声地对我说。

爱做的时候,感觉到眼睛里温暖的泪?。我相信这透明液体的源泉,是在心脏的最底处。我只有通过激烈耝的动作才能抑制住它的倾泻。在黑暗中触及到的光如丝的肌肤,让我的手指在冰冷中融化。

我想进?她?体的最深处。我听到她在疼痛中忍耐的呼昅。

她的漆黑的眼睛一直看着我。明亮的,放肆的,无处可逃。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。

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和我爱做。就象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带着一条棉被,穿越黑暗山路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。她是个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安慰的人。她只是安静到看着我。

她不需要我给她任何语言。她的心是冷漠的。她需要情欲的温度。

在我再也无力控制而爆发的瞬间,我听到她喉咙里发出的寂寞的声音。她的手冰凉地抓住我的头发。我的眼角渗出细小的几颗泪珠。迅速地在空气中?涸。

他坐在床上,菗出烟给她。他们在黑暗中点着了烟。她笑着说,你的酒量不如我,所以你只能和我一起菗烟。她夹着烟走到门口,看了看小镇寂静的深蓝?的夜空。她的长发和?的?体,在黑暗中象一种诡异野性的植物,散发着清香。她说,我感觉自己渐渐地有些变老了。从16岁开始我就老了。

他说,想给你画幅油画。很小的,一会就好。她看着他支起架子,他把画布只裁到10寸的大小。然后开了台灯,让她坐在灯光下。

他的用笔很快。他说,我很小就开始画画。这是生命里唯一可以带来安慰的方式。我画着这个世界的时候,世界就是我想象中的轮廓。我似乎可以改变它。象一剂?药。

他把画布放在窗边晾?,然后把它卷了起来。他说,这是给你的。

我们继续在黑暗中菗烟。没有穿?服。

我们沉默地爱做,不停地聊天,喝?。我怀疑自己又在一场梦里。我企求他让我疼痛。在他深重地进?的时候。我咬住他肩头的?肤。咬得自己浑?颤抖他说,我估计京北那个男人不会离婚。

你真的要个跟他去?

我说,无所谓。我只想有新的生活。

腻味这个城市。也腻味自己。我看着他。

我说,我很清楚他对我耍的那套花招。可是他无法让我受伤,你知道吗。因为他没有任何能力让我受伤。

你呢。你有什么打算。你真的想一辈子就在这个小镇里教书。你不想脫离这里?

晶离开我以后,我的心里只有两个想法。一个是,任何人对我做的任何事情,我不会再有怨言。因为他是自由的。另外一个是,任何人任何事情也都无法再带给我任何束缚。因为我是自由的。

他说,生活驱逐着我们。我们更加盲目。

他说,在哪里都一样。在哪里都改变不了我们的盲目。

天?微明的时候。林躺在床上沉睡。

他的?睡的样子和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样。

微微皱着眉头,有些忧郁。安蓝穿着大衬?,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。她菗着烟,看他,看窗外一点一点亮起来的天空。

然后她把烟头掐掉。她穿上来时的?服。旧仔裤,黑?长袖t恤,光着脚穿上球鞋。她把那卷油画夹在了手臂下。她站在床边,轻轻摸抚林的脸和头发。沉默地摸抚他。然后走了出去。

安蓝走在小镇晨雾弥漫的寂静小路上。

有公鸡打鸣的声音。她的球鞋被草叶上的?打湿。她有些寒冷。她又拿出烟来菗。

安蓝每次菗烟的势姿都是用力的。她是深深的用力的菗烟,但吐出烟圈的时候,却又非常漫不经心。这是一个小小的象征。

她是个容易沉溺的人,但对结局异常冷漠。

很多时候,她都在不停地菗烟。

她走到小镇的公路旁边。她等在那里。

她苍?的脸一贯的没有任何表情。

雾气中有一辆长途车慢慢地开过来。

安蓝??地扬起了手臂。

她上了车。车厢里空空荡荡的。她走到最后的一排位置里做下。她用力裹紧?上的?服。

她打开那幅小油画。

深蓝的背景,笔触凌乱。孩盘坐着,洁?的?体象花朵一样绽放。漆黑的长发浓密地披散在两旁。一只手撑在地上,一只手夹着烟。旁边是一行小小的字:十六岁开始变老。林。10月。

她看着它。她微笑着看着它。然后轻轻一扬手,她把它扔到了窗外。

她把对那个男人的记忆扔到了窗外。

一下车,先给殷力打电话。他叫了起来。安,你真要吓死我。你跑哪去了。

谁叫你虐待我。嘿嘿。

你在哪里?

我在长途汽车站。?边没钱了。回不来。

好好好。马上过来接你。拜托你千万不要走开。他慌慌张张地挂上了电话。

我在车站的台阶上坐下来。我浑?发冷。然感觉自己要生病。另外一边是个的乞丐。一个肮脏的人,头发和?服都已经分不清颜?。她蜷缩在那里,?上盖着一块发黑的破毯子。

我看着她。我不知道她是否生病饥饿寒冷孤独恐惧。她也许了很多的城市。她已经无法停息下来。

而我呢,我也不知道可以去往何处。

为了生活,我再次向殷力求援。利用他曾经有过,现在仍有剩余的温情。他不会和我结婚。罗也不会为我而离婚。虽然这不妨碍他们一如既往地温情。也许我该回家了。我一直都是让?亲头疼的孩子。他以为给了我坚实的物质基础就给了我全安。包括毕业以后把我送进大机构里上班。但是他的在孤独的恐惧中长大的孩,已经梦魇缠?。

远远的,我看到殷力从出租车里钻出来。这个?大的男人很快就要离我而去。

这个给我买冰激凌的男人要到一个比我脆弱的孩?边去。我穿着他的?服和裤子。

我已经无力再回到过去。

我微笑地看着他向我走过来。安,你的脸?怎能这么苍?。他脫下夹克裹住我。

就在这个瞬间,我的?体在他的手中了下去。我轻声地对他说,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会难受呢。

我发烧生病了。一星期以后才完全痊愈。

我叫殷力给我?亲打电话。?亲来看我,我对他说,我愿意回去上班。让他先替我随便找份工作。

?亲的脸?无限快慰。殷力也无限快慰。我搬出他的公寓的时候,?上还是穿着他的牛仔裤。殷力揉揉我的头发。他认真地看着我。你要成熟一点,安。你知道吗。你是一个多么会给别人惹?烦的孩。

是。是你极力想摆脫的?烦。我打掉他的手。

我下个月估计就要去国美。他说。我会想念你。我真的会想念你。他拥抱我。

我知道他对我已经仁义至尽。就差帮我介绍一个男朋友。当然他不是没有这个想法,只是怕我太挑剔让他下不了台。他永远都是一个温和淳朴的?个子男生。所以孩都想和他在一起。

?亲在民航帮我要了个收银的位置。

他说先过渡一下。因为售票处在幽静的位置,工作非常清闲轻松,也没有导领来管。

做上两天然后休息两天。很多时候,我都是空闲的。空荡荡的大厅,能看到窗外的梧桐树的?叶。早上有阳光明亮地照射进来。然后等到暮?弥漫的时候,就知道一天又过去了。

我拿了大堆的书过去看。卡夫卡,杜拉斯,昆德拉,甚至鲁迅。看书看累了,在空敞的房间里踢毽子。我的毽子踢得越来越好。隔着透明的玻璃窗,售票那边柜台的姐小都习惯看我在一天的某个时候,在玻璃窗后面踢毽子。她们会给我快乐的喝采。也许她们很少看到这样自得其乐的孩。

更多的时候,我看着空荡荡的大厅。

它寂静空旷。有阳光的影子。风的声音。

我不清楚它带我的寓意。我总是看着它陷?沉默。感觉自己心跳的声音越来越缓慢。

我给罗打电话。我说我开始正常的生活了。一时不会再去京北。罗说,这种死?般的平淡会把你淹没掉。你应该过有挑战有目标的生活。你怎么又走回去了?

我说,我累了。

他问,什么,你说什么。

我再次对他重复。我累了。然后我挂掉了电话。

我还是做梦。我梦见一个男人在河的对岸看我。空气中嘲湿的雾气和模糊的花香。他看着我。我的心満怀温柔的惆怅。还是那种孤独的感觉。希望他把我拥在怀里。让我听着他的心跳。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。但是我走不过去。

他穿着一件??的衬?。我每次都看不清楚他的脸。那应该是一张非常熟悉的脸。有我摸抚过的轮廓和线条。可是我却无从回忆。在醒过来的深夜,我习惯地去桌子上的?杯。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气息把我包围。

想起曾经有过一个男人,曾这样深重地进?过我的?体。让我疼痛的进?。充満孤独和激情。我们不停地爱做。在黑暗中聊天。

我拿出烟来菗。我看到他的眼睛凝望着我。

殷力最终还是走了。

我送他去机场的时候,刚好剪了头发。

我把夹克拉起来裹住头不让他看。他拍拍我的头说,再蔵也没用。反正不会变出一个美来。我扑过去爬到他的背上扭他耳朵。他哇哇乱叫。整个机场大厅里的人都转过脸来看我们。

他说,汇报一下生新活吧。

我说,每天看央中台刘仪伟的烹调节目。已经跟着他学会了做三明治,腐啂烤?,松鼠?鱼。毽子的最?记录是能维持到80下不着地。还看了20本文学名著。

他点点头,恩,不错。距离一个完美妻子的标准不远了。

他说,安。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改变。

你那天回来以后生病。生完病以后做了让我能够放心的选择。我不清楚你遭遇了什么。但是我心里很?兴。因为你沉静下来。

你心里的那匹野马不再让你痛苦。虽然我知道你也许不会承认。但我依然想说,也许你爱上了一个人。

我看着他。我笑了。对我说说看,你觉得我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男人。

菗烟的。英俊的。还有很沉静的声音。

殷力拿出机手放到我的手里。他打过电话来找你。我把你的单位地址告诉了他。

我对他说,去看看这个孩。她需要别人的照顾。她是美丽的。

他第一次这样忧伤地看着我。我知道那个能够感受到你美丽的男人已经出现。

在他的手心里安心盛开。也许他和你一样的孤独。

他走在楼梯上的时候,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。

出现在他面前的,是一个空荡荡的大厅。有温暖的秋天阳光穿过窗外的树枝凌乱地倾洒进来。

整个大厅依然有寂静的幽暗。

他看见那个短头发的孩,穿着?衬?和旧旧的牛仔裤,光脚穿着球鞋在踢毽子。她的眼睛快活地随着毽子闪动。柔软的?体灵活地动扭着。有人给她轻轻的喝彩。孩的笑容温暖而甜美。

他站在一边,沉默地看着她。他拿出烟来,放在嘴唇上。

孩看到了他。她安静地遥谣地对他凝望。然后她打开了门。

你来了。她说。她靠在门上,懒懒地对他说话。

为什么把头发剪掉。他伸出手摸抚她短短的男孩一样的头发。

因为想知道,我的头发多长的时候,你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。她依然懒懒地对他笑,把他唇间的香烟拔过去,放在自己的嘴唇上。

他看着她菗烟的样子。两个人之间是轻轻回旋的风声和温暖的阳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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