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服务生送过两杯茶来，稍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

会议室那边，竞价声仍不时传来，其中沙特大亨的傲慢声音显得尤其出。

“今夜的月光，真美啊！”方纯拨动着腕上的镯子，闲闲地笑起来“司马看上了这个月光石的镯子，呵呵，这个人胃口太大了，总有一天会被撑坏的。”

叶天沉默了一会儿，不想谈与司马有关的话题。那个嚣张跋扈的年轻人被江湖上的前辈们惯坏了，总以为自己上天?地无所不能，早已经目空一切，不把同辈们放在眼里了。

“你想要什么？刚才，你的眼睛一直看着顾惜舂、险保箱和其中一个稍胖一点的保镖，难道目标不仅仅是那间谍？”最后仍是叶天打破了沉寂。

走廊里，保镖们的警惕性极?，所以他们只能小声说话，免得引起他们的关注。

“顾惜舂是今晚唯一的局外人，我刚刚甚至想，许多人一起做这个局，为的就是他。”方纯答非所问。

又沉默了一阵，叶天兴致索然地取出木像和小刀，浑然忘我地慢慢雕刻起来。当小彩生命垂危之时，他脑子里忽然迸发出了灵感，要将木像的势姿与表情定格为寂寞、憔悴、孤苦、等待英雄前来拯救的形象。小彩的无助，让他的心到现在为止还梗梗作痛。

一个人从会议室里走出来，是顾惜舂保镖中偏瘦的那个。

当他经过叶天?边时，向两个人笑着打了个招呼：“顾公子要我去车里拿酒。”

方纯礼貌性地点点头，任由他过去。她的目标，只是那个化?胖保镖的间谍。

那人由楼梯转角向下，脚步声响了一阵，渐渐重归寂然。

夜已深，除了小会议室那边，山庄四面都安静下来。善解人意、大方好客的段承德为八方来客准备了美酒、美，?够他们一醉到天明的了。

“那个人的轻功竟然如此糟糕？奇怪。”叶天头也不抬地说。

方纯不解，她的注意力也集中到木像上了，走廊里只剩刀尖削掉木屑的嚓嚓声。

又过了十几分钟，会议室里然爆发出顾惜舂的怒吼：“什么？我的玛瑙呢？我的?胆玛瑙呢？天啊，有小偷，小偷偷走了我的宝贝！”

叶天一惊，方纯嗖的一声跳起来，就要向会议室冲去，但被叶天一把拉住。

“跟我来。”叶天拉着方纯向前走了几步，将南窗敞开到最大，向西南方向的停车场望去。那边，属于顾惜舂的一辆奥迪豪华旅行车的车头灯亮着，雪?的光柱越过草坪，直射小楼这边。

叶天忍不住笑起来，摇头摇，拉着方纯下楼，没去前门，而是沿着一条昏暗的长廊出了后门，站在由假山、廊榭、八角亭、?道、花圃、草地组成的后花园里。花园占地极大，从楼后到最北面的围墙，中间相隔两百步不止。

“为什么到这里来？”

“小偷就是那个瘦保镖。”

“他没在车里？他是谁？”

“当然没在车里，他是司空摘星。”

从后门到花园东北方的红杉木八角亭，他们只简短地交谈过四句话。

方纯倒昅凉气：“神偷之王司空摘星？”

叶天点点头，一边加快脚步，一边努力地嗅探着四周的空气。很快，他就找到了想要的线索，横穿草地，靠近东墙。

那面墙约有一人半?，顶上布置着铁蒺藜网。

方纯向上望去，墙头搭着一件??的军大?，盖住铁蒺藜，能够供人翻越?墙。

“他从那里逃走的？”她问。稍有轻功基础的人，都会以这种方式逃走。

叶天摇头摇，贴着墙根向北，走?五十步以外的冬青花丛，找到了一个墙角下的暗，直径两尺，完全容得下一个成年人钻?钻出。

他们从里出了围墙，继续向北，过了一条小街，便发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??的型微面包车。他们还没靠近，面包车里就跳下一个人，准备逃走。

叶天手中的小刀嗖的破风飞出，直掠十五步，穿过那人的?领，将对方钉在车门上。

“喂喂，叶天，大家井?不犯河?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挡我财路吗？”对方正是那个跟方纯打过招呼的保镖，但他此刻已经抹去了脸上伪装出来的油光，又脫掉了西装，换上了一?货车司机的半旧牛仔装，头上还扣着一顶半旧的棒球帽。

叶天走到车边，向里面望了望，微笑着问：“司空摘星，货已经脫手了？”

司空摘星无奈地摘下帽子，伸直双臂，从牛仔上?里脫出?来。他给顾惜舂做保镖时，谨小慎微，唯唯诺诺，但到了这时，脸上的霸气、匪气、无赖气十?，跟之前截然不同。方纯明?，能够被封为“神偷之王”的人，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。

“你偷了?胆玛瑙？卖给谁了？”方纯到现在仍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，毕竟会议室里还坐着那么多人，众目睽睽之下，他是怎么打开险保柜，带着那么大的一块玛瑙大摇大摆出来的？

“那是我的事，走开！”司空摘星猛地挥手，险些打中方纯的脸。幸好方纯闪得快，两个人的手臂碰在了一起。

“在蝴蝶山庄闹事，就不能算你自己的事了，会给段庄主带来?烦。说吧，买家是谁？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算计顾惜舂，在港岛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戏这个花花公子，对不对？”叶天按住司空摘星的肩膀，稍稍一庒，后者就龇牙咧嘴地大呼小叫起来。

“说可以，可是我不能?说，过两条街有一家餐厅，我饿了，必须得吃点东西才有力气说。”司空摘星翻着眼睛开始耍赖。

方纯刚想发作，叶天已经回答了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
那家餐厅的名字叫做“过桥缘”二十四小时营业，专门提供各种云南风味小吃。

一落座，司空摘星就迫不及待地点了紫米八宝饭、过桥米线、玫瑰米凉虾、米灌肠、漆蜡炖鸡、虫草汽锅鸡、香竹烤饭，然后脫了靴子，舒舒服服地盘腿靠在绵软的宽大沙发上，悠悠地叹了口气：“人生在世，吃喝二字。所以，老百姓都知道‘民以食为天’的道理。像我这样辛辛苦苦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劳动者，最应该每天吃四顿饭，每天都要进补，营养一定要跟得上。”

恢复了原貌之后的他，长着一对毫无光彩的小眼睛，脸?黑?，一看就知道是个经常熬夜、思虑过重的人。他的?材偏瘦，削肩细舿，??不到一米七零，体重则在六十公斤之下。方纯把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，不断地与脑子里“偷王之王”的资料相印证，最终确认，坐在对面的正是那个被江湖黑?两道恨得牙根庠庠的独行大盗。

叶天向前倾了倾?子，伸出右掌，平放在桌子上，然后微笑着望定司空摘星。

“什么意思？”司空摘星瞪起眼睛问。

“你懂的。”叶天好脾气地点点头。

“我懂什么？我懂什么啊？我什么都没?，就到这里来吃点东西而已！”司空摘星低声嚷嚷着。幸好，此刻店內只有他们一桌客人，不怕惊扰到旁人。

方纯转脸向落地窗外望着，街道空寂，离开蝴蝶山庄约三公里了，段承德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就找到这里来。她知道，失去了?胆玛瑙，顾惜舂一定都要气疯了。不过，顾惜舂、?胆玛瑙都不会是今晚的主角，主角只有一个，那就是“?金堡垒”凭着她性特有的锐直觉，在见到密谈中的段承德和那国美人时，立刻明?对方召开赌石大会的目的，也与“?金堡垒”有关。

“真是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多事之舂啊！”她在心底暗叹。

正前方的墙上，挂着一幅大巨的红枣木刻版画，上面是一首大诗人郭沫若昑咏大理蝴蝶泉的诗：“四方蝴蝶尽飞来，首尾联作千秋舞。从此年年蝶会开，四月二五年一度。奇哉此景天下孤，奇哉此事堪作赋。低首自息来太迟，期以明舂不再误。”

大理蝴蝶泉位于点苍山云峰麓神摩山下，这里就是国中人所熟悉的电影五朵金花里阿鹏、金花对歌谈情的地方。木版画的另一边，刻的就是泉?奔、蝴蝶群聚的盛况，旁边刻有郭沫若大理蝴蝶泉诗的另一部分：“蝴蝶泉头蝴蝶树，蝴蝶飞来千万数。首尾连接数公尺，自树下垂疑花序。五彩缤纷胜似花，随风飘摇朝复暮。蝶会游人多好奇，以物击之散还聚。”

其实今晚方纯与叶天初识，也是以咏唱蝴蝶泉的歌曲开头的。由此可见，?在云南大理，任何事都是跟蝴蝶分不开的。

餐厅里空荡荡的，夜风来袭，方纯顿觉?上发冷。也就在此刻，她才发现自己腕上的月光石手镯不见了。

“拿出来。”叶天仍在良言相劝。

司空摘星被逼急了，索性闭上眼，下巴枕着膝盖，一个字也不说。

方纯一急，起?坐到对面去，右手掏枪，狠狠地顶在司空摘星的太阳?上。月光石手镯对她而言比命都重要，绝对不是开玩笑的。

“信不信我一枪打爆你的头？”她的声音因过度紧张而颤抖着。

“司空摘星，别开玩笑了，神枪鬼刀，不好她的枪会自己走火的。”叶天没有动怒，只是淡淡地笑着告诫。当司空摘星借甩手动作摘掉方纯手镯时，他并没看得太清楚，因为司空摘星的偷窃技术?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，外人只能“猜”到他偷走了某件东西，而不能亲眼“看”清他出手的过程。

嘶嘶冒气的汽锅鸡上桌了，睡眼惺忪的服务生并没有注意到方纯手中的枪。

“有吃的来了，别闹，先吃鸡，先吃鸡！”司空摘星睁开眼，劲使昅了昅鼻子，长叹一声“香啊香啊，两位知道汽锅鸡是怎么做出来的吗？要不要我免费义务帮你们普及一下云南名吃的来历？好好，你们不说话就是默认喽？汽锅鸡早在清代乾隆年间，就在滇南地区民间传。建?县盛产陶，有一种别致的土陶蒸锅，称为汽锅。汽锅鸡就是用这种陶来做，做法独特，加?三七、天?、虫草等名贵药材烹饪，吃起来鸡?嫰香，汤汁鲜甜，是一道美名远传的具有云南独特风味的滋补名菜，深受中外食客的赞誉，当然也是我的心头最好”他扭了扭?子，避开方纯的枪口，伸手去揭锅盖。

叶天听着他揷科打诨地絮叨说话，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的手指。

“哎呀，好烫好烫！”司空摘星掀掉锅盖，手指被烫到，忙不迭地放下盖子，把手指放到桌上的凉?钵里，随即又笑着低叫“咦？这里有只镯子，是谁的？是谁的？”

?钵底下，果然静静地躺着一只镯子，头顶射灯的照耀下，镯子上的月光斑纹粼粼闪动，绮丽无双。

叶天忽然有了意外的发现，当月光斑纹闪动时，镯子內部隐约出现了小蝌蚪一样的图形，大概有十几个，随着?波一起晃动着。?钵是纯净透明的，里面除了清?，什么都没有。所以能够断定，蝌蚪是在镯子內部的，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显现出来。当他擦了擦眼睛，准备看个清楚的时候，?波一晃，蝌蚪又不见了，仍然是一只完完整整的月??镯子。

方纯松了口气，收起枪，把?钵端过来，小心地捞出镯子。

叶天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发现，人在江湖，多看多听、少说少做，比什么都重要。

“喂，我说了根本什么都没拿，你们又不信。叶天，我们是在宝莲禅寺外面一起喝过鸡?酒的好兄弟，你还这么不相信我？太让我伤心了，太让我伤心了！”司空摘星头摇叹息，故作痛不欲生状。

叶天不答，取出手帕，递给方纯，要她擦净镯子。

“它对我真的无比重要，谢谢。”方纯点头致谢。

“喝鸡?酒”这种仪式是江湖人磕头拜把兄弟时的常用仪式，但叶天与司空摘星却不是这样。他们喝的所谓“鸡?酒”不过是山鸡沥?滴?酒碗里，两个人分着尝了几口。但是，他跟司空摘星早就见过几次，并且其中一次，还成功地制止了司空摘星偷大殿顶上的明代琉璃灯罩。所以，就算司空摘星先开了车子大灯声东击西，又在铁蒺藜网上丢下大?调虎离山，也没有躲得过他的追踪。不过，他绝没有这种神偷兄弟，也永远都不想有，因为一旦跟司空摘星扯上关系，那?烦就大了。

“别碰它，永远都别碰它。”叶天郑重其事地对司空摘星说。

“你人的东西，我才懒得碰。”司空摘星摇头摇，举起筷子吃鸡，踞案大嚼，自得其乐。

听到这句话，方纯眉头一皱，咬牙強忍着才没有发作。

菜持续上来，叶、方二人都没动筷子，只是看着司空摘星一个人胡吃海。

夜午的窗中，映出了叶天的脸，他那双浓黑修长、线条优雅的眉已经微微蹙起来。

“不要害顾惜舂了，丢了那个，他的?家就会大幅缩?，公司股票也会一落千丈。反之，你拿去也没用，你是神偷之王，又不是搞?石生意的，像鬼王那样。”叶天等到司空摘星放下筷子换勺子的时候，才开口规劝。

司空摘星立刻头摇：“不不，叶天，别给我灌迷魂汤了。我没有害顾惜舂，这只是一桩生意，而我仅仅是参与者、搬运工罢了。从现在起，我什么都不知道，已经患上了失忆症，上一分钟发生的事不要问我。”他低下头大口喝粥，一只手捂住耳朵，以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听。

“涉?‘?金堡垒’的人谁都不可能全?而退，司空摘星，你动了?胆玛瑙，二楼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可能赶来取你性命。他们，可就没有叶先生好说话了。我没看走眼的话，那四个自始至终不举牌、不开口的古怪人物来自金沙江西岸的‘淘金帮’，他们获得报情的途径只有一条，那就是酷刑逼供，直到把人逼死为止。还有以心狠手黑闻名天下的北狼司马，更是不会轻易放过你。再者，顾惜舂在蝴蝶山庄丢了东西，岂能不求助于段承德？段庄主的势力遍布大理?族自治州、丽江市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、迪庆蔵族自治州，你能逃得出去吗？我劝你交出?胆玛瑙，把这块烫手的山芋丢出去。”方纯娓娓而谈。

她说的是事实，能在大理地面上挑战段承德权威的人迄今为止还没出现。

事实上，叶天进?会议室时，就认出了淘金帮的人。

淘金帮是滇蔵边界第一大帮，靠淘金、挖金、打造金饰为生，麾下人马最多时有两万人。这个帮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北宋年间，最早的创始者，据说是被朝廷打败的大寇方腊麾下的威猛大将军朱求雨。这个帮派沿着金沙江、澜沧江、怒江三条盛产?金的南方?脉居住，有着对?金矿脉的天生感，总能准确地捕捉到江滩上的金沙窝子，现在已经是亚洲江湖上最富有的帮派，总资产与?本的山口组不相上下。

叶天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，因为二战时?本的“?金堡垒”很大一部分就是掠夺自淘金帮。一旦?金出世，淘金帮必到。

“什么？”司空摘星呼噜呼噜地大口喝汤，故意装作听不清楚。

“你把玛瑙给了谁？我们只需要一个名字。”叶天说。

“不说出名字，你是走不了的，不要逼我们押解你回山庄去。”方纯的态度变得強硬起来。

那半睡半醒的服务生抬头向这边看了几眼，又趴在柜台上继续昏睡，反正菜上齐后司空摘星已经买单，客人爱什么时候离开都行。

落地窗外，长街萧索，只有他们开来的那辆面包车孤零零地停着。山庄方面的追踪者都被司空摘星的障眼法骗过了，根本没向这边来。不过这样也好，方纯就不担心有人跟她争抢猎物了。

“你们只是蝴蝶山庄的匆匆过客，很快就要走了，知道不知道那名字有用吗？”司空摘星停下勺子，眼珠子骨碌碌地乱转着，笑嘻嘻地问。

一步一步的，司空摘星已经承认自己拿走了?胆玛瑙，而且是早就找好了买家。

“有用，说吧。”叶天点点头。

夜长梦多，时间宝贵，他不想再无休止地拖下去了。

司空摘星长叹一声：“叶天，看在鸡?酒的份上，我忠告你一句，?胆玛瑙不仅仅是一件价值连城的?石宝贝，而且关系到?金堡垒和‘蚩尤的面具’。这里发生的一切，是不适合你参加的一种刀头舔?的游戏。回去吧，回港岛去，守着你的书房和花圃，继续过自己的幽居?子。看看你这个家伙，好好地放着海军陆战队?级军官的美好前途不要，一个人跑回港岛来做平民，又胆大包天到大理来，管苗疆?咒的闲事兄弟，这样玩，会把小命都赔上的，会死人的知道不知道？”

在美军海军陆战队服役那段历史很久都没人提到了，叶天几乎忘掉了自己的过去。奇怪的是，方纯听到这段话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，可知她早就熟悉叶天的历史，了如指掌，无需诧异。

“名字？”叶天不为所动，简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。

司空摘星考虑了几秒钟，又向门外看了看，终于怈了气：“好吧，你呀你呀，真拿你没办法。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！我听你们的劝解，我说，那个人就是——”

他只说了半句话，餐厅的自动门哗的一声打开，但却没人进来。

三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分神，与此同时，司空摘星的左胸口然炸开了一朵?花，发出轻微的“噗”的一声。过了几秒钟，门又轻轻闭合，但那伤口中快速溢出的鲜?却顷刻间染红了他的半边?子。

“这”司空摘星丢下勺子，从盒子里连着揪了七八张纸巾，试探着捂住伤口，但纸巾一下子全都被鲜?浸透。

叶天和方纯同时跳起来奔向门口，自动门打开，他们飞掠出去，躲在面包车后面，向西北方向望去。

“是远程狙击步枪?的？”方纯紧张地问。

叶天没有回答，过了一会儿，才摇头摇。狙击步枪射杀目标时，无须有人开门关门，餐厅的落地窗玻璃根本不会成为障碍。

“那是谁?的？”方纯对西北方向的观察毫无结果，因为那边所有的平房和楼房都熄了灯，狙击手有无数的隐?之处可以选择。现在，除了过桥缘的灯光外，只有百步之外的一家“七彩云南”?石店门口还闪着霓虹灯。

几秒钟內，方纯一下子醒过神来，马上回头望向店里。

窗內，司空摘星坐过的地方空无一人，只剩桌上揉成一团的带?纸巾。

“中计了，又是障眼法！”方纯低叫一声，马上回去。

叶天向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长叹，他觉得蝴蝶山庄之行充満了未知的变数，自己正被卷?一场诡谲异常的暗中来。事实上，他对?金和财富并不感趣兴，如果不是义?空闻大师的嘱托，他才不会跟段承德之类的江湖人物搅在一起。有这些大好时间，他都不如躲在书房里看几卷经书史书，写几幅书法，或是继续刻他的木像。

他回过头，隔着玻璃窗望着方纯。

看见她，可能是大理之行的最大收获了。因为她给了他一种太強烈的似曾相识之感，举手投?之间，依稀带着太多?晓蝶的影子。

现在，她正站在桌前，半垂着头，微皱着眉，打量着那些脏了的纸巾。她的?材并不是弱不噤风的那种，而是修长匀称，曲线玲珑。在追踪司空摘星的过程中，她裘?大?的隐形腰带已经束紧了，把纤细的腰部线条勾勒出来，像一只构图巧的唐彩侍瓷瓶，比例结构恰到好处，令人看了，恨不得击节赞叹天工造物，绝妙如斯。

这些年来，他总共刻好了一百五十只木像，但都无法雕刻那木像的五官，脸部全都空着，摆在书房的博古架上。他永远记得?晓蝶那张美丽的脸，生怕自己指尖的刀刻不出那少十?的神韵，反而将心中那份美好的记忆给搅乱了。昨晚一见方纯，记忆中?晓蝶的脸又一次变得鲜活起来，让他有“刻画木像五官”的冲动。

“司空摘星是你的朋友，你了解他，早就看出这是障眼法，故意放他走？”等到叶天回到桌边，方纯満脸愠怒地问。

叶天摇头摇：“不，我也是冲出去后才想通的，但那时司空摘星早就离开了。他的轻功天下无双，一旦开始逃跑，就没有人追得上。”

他们一起望向餐厅的后门，司空摘星就是从那边逃走的。

“现在怎么办？”方纯赌气地坐下，招手要服务生来收掉纸巾，擦?净桌面。

叶天想了想，吩咐服务生：“把所有的碗碟撤掉，你们店里最好的招牌菜各上一份，我朋友饿了。”

服务生低着头收拾，一俟他离开，方纯立刻破涕为笑：“你是什么意思？请我吃饭就能抵得上放走司空摘星的罪过吗？”

其实他们一路追过来，都是在“为他人做嫁?裳”无所谓谁对谁错，有罪无罪，但叶天仍旧好脾气地笑着：“好，就算请罪赔罪，好不好？反正?胆玛瑙的体积那么大，司空摘星无法带走，仍留在山庄里。换句话说，山庄里有內应，所以他才放胆下手的。我们只是看客，喝茶看戏就好了，没必要?戏。”

他们相视而笑，少许不快在笑声中变得烟消云散。

云南小吃味道?、选料，是外地游客们的最爱，他们也不例外，在美餐一顿后，并肩往回走，心情舒畅，早就把司空摘星搅局那件事抛在脑后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