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

向和眼神顿时一亮,他就知道,虞昉出去京郊打转,都是有目的在。

京郊的地都属于世家权贵,他们被围困在京城,城外的地没了,城内的粮食水,总有耗费尽的那一日。

看他们还能坚持几天!

桃娘子背着药箱,袖手缩脖从外面走进来,连声叫道:“好冷好冷,在下小雨了。”

铃兰忙提了只薰笼放在她身边,桃娘子抓了把干果塞给她,“在货郎那里买的,很香。”

“将军你们也吃一些。”桃娘子将袋子里的干果,一股脑倒在了矮案上,懊恼地道:“景元帝又开始发疯了,不吃不喝发呆,我看他真是享福惯了,不知人间疾苦。有馒头汤水,他还嫌弃,说要见将军。”

虞昉剥着干果吃,淡淡道:“随他去。”

向和也附和,“他要想让人同情,酸腐文人替他伸冤,雍州军虐待大楚帝王。虐待了又如何,他们能耐我们何?”

虞昉沉吟了下,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
黑塔忙紧随其后跟了去,到了景元帝的营帐前,虞昉进去,他蹲在了门外。

景元帝依旧被锁在石磨上,身上的锦衫,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他本来就清瘦,此时眼眶深凹进去,看人时,眼神格外阴森。

“你来了。”景元帝抠着手腕上的血痂,掀起眼皮看了眼虞昉,不紧不慢道。

虞昉说来了,看了眼旁边案几上放着的白面馒头与肉汤,在毡垫上随意坐下来,

景元帝愉快地道:“你每日拉我到岗哨上,让人嘲讽羞辱也没用。你不敢攻城,我阿娘也不会开城门。”

“没人在意你。”虞昉认真地道。

景元帝僵了下,神情渐渐扭去狰狞:“会有人记得,有人会记得!我所遭受的一切,会被如实记载下来,你会因着歹毒,遗臭万年!”

虞昉再次认真地道:“我不在意。”

景元帝又愣了下,低下头,再次去抠伤疤,抠得血肉模糊。

虞昉指着矮案上的碗,道:“在雍州府,这就是我平时的饭菜。绝大多数平民家中,还吃不上这些,只能吃杂面,黑面。当然,对你来说,你出身于皇家。就该享受这些。京城的百姓,很快就会断粮断火了,接下来,就是达官贵人,皇宫,你阿娘他们这些贵不可言的人。”

景元帝手慢慢停了下来,抬起眼眸看向虞昉。

虞昉迎着他的打量,面色平静道:“你看,你出身皇家,也与穷人一样,都是吃五谷杂粮而活。没有什么是应该,你们母子发疯,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,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理由,拉着一大堆人给你们陪葬。天道真有轮回,你们敬畏菩萨,鬼神。却独独没有敬畏人命,生灵。人有来世,轮回。下辈子,你们母子应该会做穷人,连黑面都吃不饱的穷人,一辈子无法翻身,连猪狗都不如的穷人。”

景元帝脸上的疯狂,戾气,渐渐一寸寸皲裂。

虞昉道:“死,比活着容易多了。人有来世,轮回。下辈子,你们母子应该会做穷人,连黑面都吃不饱的穷人,一辈子无法翻身,连猪狗都不如的穷人。”

景元帝痛苦地闭上了眼,“我该如何办,我如何能面对楚氏的祖宗?以前阿娘骂我,我不明白,如今明白,却为时已晚。”

虞昉也不做声,任由景元帝流泪。

半晌后,景元帝呜咽着,哀哀道:“我去,我去,我去求阿娘开门。阿昉,求你放我阿娘一条生路,不要杀我阿娘!”

第46章

风越来越大,小雨夹着雪花,漫天飞舞。

城墙下,一道踽踽独行的人影,晃晃悠悠逐渐走近。

“谁?退后,再靠近,休怪我们放箭了!”城墙上的兵丁大声呵斥。

守将张邸也看到了,只人空手前来,他也没下令攻击,疑惑邸打量着来人。

突然,张邸瞪大了双眼,难以置信道:“陛.......陛下?”

张邸身为羽林军守将,曾远远见过一次景元帝。他生得美貌,只一眼便过目难忘。

哪怕此时的景元帝衣衫凌乱,人也骨瘦形销。不过,踏着风雪,在两军对垒中而来,反倒仙气飘飘,不似凡尘中人。

兵丁听到张邸的声音,迟疑着放下了手上的箭,与同伴们议论起来。

“那真是陛下?”

“张守将说是,那就肯定是了。”

“雍州军会这般好心,放了陛下?”

“谁知道,我们且看着吧。”

景元帝在城墙下站住了,雨雪洒落在他的肩膀上,雪很快消融不见,只留下些雨珠。

他微微仰头,并没去看城墙上的兵将,极为缓慢扫过厚厚的城墙,每一块砖石,每一道缝隙,木包着黄铜的,巨大的城门。

他这短暂的一生,都在宫中长大,极少出来过。偶尔出京城到行在避暑,也是前呼后拥,身边禁卫林立,从辇车看出去,只能看到人墙。

对建安城的城墙,城门,景元帝很是陌生。

这股陌生,却像是有坚冰刺进他的心,痛彻心扉,血被冰冻住,不见血,只能看到血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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